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青年,一头乱发永远不服帖地翘着,即使在最严肃的军议上也是如此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,妖族突袭晋阳,他和卫时、徐林三个新兵被派去增援。
缩在城墙的阴影里,听着箭矢破空的声音,吓得腿肚子直打颤。
"怕什么!"
卫时突然跳起来,一把扯下头盔,"脑袋掉了碗大个疤!周信,你不是说要当大将军吗?大将军可不会尿裤子!"
一支箭擦着卫时的头皮飞过,钉在他们身后的木柱上,箭尾还在嗡嗡颤动。
周信记得自己当时吓得几乎窒息,而卫时却哈哈大笑,仿佛那只是孩童的游戏。
"你疯了!"
徐林一把将卫时拽下来,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农家子弟此刻脸色煞白,开口道:
"我们都会死的!"
"死就死呗…"
卫时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,"反正咱们三个说好了同生共死,黄泉路上也有伴!"
营帐中,周信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剑,剑柄上还留着当年那场战斗中留下的凹痕。
他们确实说过同生共死,可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。
烛火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,帐外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。
周信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。
睁开眼,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封来自周晚的密信上。
信中的字迹力透纸背,仿佛能看见那英气青年写下这些命令时紧绷的下颌线。
"放弃东远州,集中兵力防守龙尾关。。。"
周信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。
面对妖族大军压境,再无完备的后援补给之下,分散防守只会被各个击破。
周晚做出了一个当权者应有的冷静判断,没有人会责怪他。
但理智是一回事,情感又是另一回事。
叹了口气,转身走向帐内一角,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箱。
箱子上积了一层薄灰,显然很久没人动过。
周信用袖子擦了擦盖子,轻轻打开。
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封已经泛黄的信件,一枚生锈的箭簇,还有半块残缺的玉佩。
那是徐林生前最珍视的传家宝,在最后一战中碎成了两半。
记忆,再次来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