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内很安静。
那场朝会带来的喧嚣与血腥,似乎都被隔绝在了殿外。王瑾早已命人换上了新的熏香,是皇帝惯用的龙脑香,气味清冽。
苏御只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常服,坐在窗边的软榻上。他面前的小几上,摆着一套紫砂茶具。红泥火炉上的银壶里,泉水已经煮沸,发出细微的“嘶嘶”声。
他没有让任何人伺候。
苏御提起银壶,手腕很稳,滚水冲入茶壶,烫过一遍,然后将第一泡茶水倒掉。
他再次注水。
嫩绿的茶叶在水中翻滚,舒展,一片片沉入杯底,将一盏清水染成了碧色。
苏御将一杯茶,放在了自己对面的空位上。
然后,才为自己倒了一杯。
他端起茶盏,凑到鼻尖,轻嗅着那清苦的茶香。
他的目光,穿过窗棂,落在了庭院中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槐树上。树冠如盖,枝繁叶茂,将大半个庭院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。
这棵树,该倒了。
他需要一片,由他亲手栽种的森林。刘义是颗钉子,赵明是把锤子。让他们去互相敲打吧,这朝堂的水,搅浑了,才好将那些藏在水底的烂泥,都翻出来。
苏御将杯中茶水,一饮而尽。
柳荀的死,是必须的。
霄儿的死……是必要的。
只有皇子的血,才能真正激起整个北玄对南境的恨意。只有“弑兄”的罪名,才能彻底斩断苏寒那个逆贼所有的大义名分。
这盘棋,至此已无悬念。
苏御放下茶杯,发出一声轻响。
棋盘,已经清扫干净。
接下来,是收官。
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在汉白玉石阶上响起,又在御书房紧闭的殿门外戛然而止。
大内总管王瑾停了下来,他眉头紧锁,先是整理了一下衣冠,才对着厚重的殿门深深躬下身,将声音压到最低。
“陛下,慧妃娘娘在宫门外求见。”
殿内沉默了片刻,然后传来一声茶盏放落的轻响。又是一阵死寂,王瑾保持着躬身的姿-势,额角渗出了细汗。
终于,苏御的声音从殿内传出,很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