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之间,府库充盈,民不加赋而国用足。先帝尝抚朕背而叹曰:‘我儿素心类我’。
呜呼!此岂朕之智能,实乃祖宗遗泽耳。
今者皇嗣中绝,神器无主。
朕以眇眇之身,承列圣之休德,顺亿兆之推戴,勉徇群请,于今日即皇帝位。其以明年为开禧元年,大赦天下,与民更始。
布告遐迩,咸使闻知。”
这诏书骈四俪六,辞藻典雅,一看就是翰林大儒所起。
其中“异香满室”“百花逆时竞发”云云,自是暗合李漟临朝之兆;“素心类我”一句,则引宫中旧闻,用在此处,恰如其分。
田令孜在前宣读,那武官班中的杨炯却微蹙剑眉,目光如电,扫视文官班中五个生面孔。但见那五人站在文官班末,虽是新进,气度却是不凡。
一旁的吏部尚书吕祖谦见杨炯神色,微微侧身,以袖掩口,低声道:“那五人是陛下以江南九道人事权做交换,同叶师兄做的交易,新提拔上来的亲信。”
“她倒是舍得下血本!”杨炯轻哼一声,目光仍不离那五人。
吕祖谦耸耸肩,直言道:“江南膏腴之地,本来就不是陛下能够完全控制的。各州知府、通判,十有六七是恩师门下。如今索性做个顺水人情,换来这五人入主中枢,陛下这买卖,算得精明。”
“这五个人都什么来头?”杨炯皱眉问道。
吕祖谦指着最前那个身材矮小、脖颈间瘤子累累、眼眸狭长的老者道:“那个是中书舍人王钦若,同僚私底下都唤他‘阴瘿’。这‘瘿’字,便是说他颈间这些肉瘤。
此人最初在亳州任推事判官时,曾有一事显其机变。
当时仓司以民众缴纳的谷子潮湿为由拒收,王钦若却命仓司悉数收下,并奏请先帝,准许先将这些湿谷支用,以防霉烂。先帝嘉其明断,任满后便擢升为秘书省秘书郎。
陛下那些祥瑞之事,多半就是他在幕后筹划。如今新皇登基,他便鸡犬升天,做了中书舍人,掌封驳之权。往后叶师兄和石师兄拟定的政令,怕是要多费些周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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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阴瘿?既如此,往后朝堂之上,岂非要尊一声‘瘿相’了?”杨炯嘴角微扬,“观其形貌,便知是奸邪险伪、善于算计之辈。”
吕祖谦却摇头道:“这倒未必。他在秘书省时,并未听闻有什么劣迹。我细细查过,此人长于逢迎,精于谋划,陛下那些祥瑞,确实办得滴水不漏。至于品性如何,还要往后细看。”
杨炯点点头,又看向一个面如刻削、形销骨立的中年人:“那个是谁?看着面生得紧!”
吕祖谦顺他手指望去,脸上露出鄙夷之色:“他呀!便是那‘溜须相公’丁谓。
大中祥符三年甲科进士,历任大理评事、饶州通判,在地方上确有些政绩,尤善经营盐政,靠着官府专卖,没少为户部充实库银,早就是陛下心腹旧臣。如今升任给事中,与王钦若一内一外,正好钳制石师兄推行新政。”
“这‘溜须相公’的名号,可有什么掌故?”杨炯饶有兴致地问。
吕祖谦想来早已将这些人底细摸透,当即眉飞色舞道:“有一年腊月,恩师审阅大理寺卷宗,时至正午,便邀在场官员在衙署用饭。席间吃的是米粥,恩师不慎将粥溅在胡须上。这丁谓见了,竟起身近前,用手为恩师拂拭胡须。
恩师当即厉声斥道:‘尔乃甲榜进士,朝廷命官,安能作此谄媚之态!’丁谓羞得面红耳赤,无地自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