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终于睁开,布满狂潮的桃花眼,深深看进卫云姝染了水光,不复清冷的凤眸深处。
“殿下……”顾暄的声音如同沙砾滚过干裂的喉管,“臣……此生谨记殿下今日之命!”
“死生之间——”
“臣选生!”
“必生!”
“必胜!”
“殿下在京城等着臣回来做驸马!”
……
漠北残城的墙头,朔风如刀。
刮在人脸上,像裹着钢针抽打。
司徒长恭身披重甲,凝立在高耸的雉堞后,身姿依旧像根不弯的标枪,却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铠甲下每一寸筋骨都已被接连溃败的耻辱噬咬得千疮百孔。
失雁门关,弃上谷县。
这两个地名如同烧红的烙铁,日夜烫着他的神魂。
他曾是万人敬仰的京畿卫戍少将,也曾是天子亲授“虎威”封号的少年英雄!
当初自请驰援漠北,有多少双眼睛看着,等着他又添一桩传奇功业?
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彻云霄的耳光!将
他从云端的骄傲生生拍落在这塞外风沙裹挟的泥地里。
“主帅!许总督请您速回府衙!有京中六百里加急军报!”
副将的呼喊被劲风撕扯着送进耳朵。
司徒长恭最后望了一眼城外连绵起伏的毡包营帐,眼中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荒芜。
他缓缓转身,厚重的甲叶在残雪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走下城墙时,他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座伤痕累累的孤城,胸中积淤的挫败感几乎让他窒息。
唯一的慰藉,竟是在两场大溃奔逃的刹那,脑海中闪过的那个念头。
远在京城宫阙深处的卫云姝,接到他惨败的消息时,那双永远清冷的凤眸里,是否也会因为这消息掠过一丝快意?
呵。她那般厌恶他,如今见他身陷泥淖,该是在笑吧?
怀揣着这自虐般的想法,司徒长恭推开府衙那扇沉重的大门,扑面而来的热气夹杂着柴薪的烟味。
许总督那张古板严肃的脸正对着桌案上摊开的赤色封皮加急军报,眉头拧成了死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