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大夫话音未落,一直安静坐在榻上的嘎子猛地抬起头!
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惊恐,他像被火燎到一般猛地从榻上跳下,双脚胡乱地踩着地,整个人急得脸都涨红了,双手拼命挥舞着,。
他手指颤抖地用力指向门外,又使劲地拍打自己的胸口,语不成调,只有几个破碎的词反复尖叫着:
“坏人!”
“坏人!”
“银子!不给!”
“骗人!”
那激烈的反应,把近旁侍弄药草的小药童吓得往后一蹦,手中捧着的簸箕差点摔了。
姜大夫连忙上前想安抚住激动的嘎子,却被少年一股蛮力挣开。
他依旧愤怒地嘶叫着,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,水光迅速弥漫,蓄满了巨大的委屈和恐惧,眼泪吧嗒吧嗒地砸在地板上。
死死盯着姜大夫,眼神像受伤的小兽,传达着唯一的执念:不许给坏人!银子会被抢走!会被骗光!
“唉!殿下您看……”姜大夫摊手,一脸焦头烂额,“这孩子脑子是懵的,可记仇这点偏偏记得比谁都死!他那二叔,确实不是什么好鸟,上次收了殿下赐的银子,还把嘎子丢在京城任人欺凌。
可这二百两银子,对一个心智懵懂的半大孩子来说,比催命符还烫手啊!搁他手里,不出三天,不是被那些街头的混混流氓连骨头带渣吞掉,就是被有心人花言巧语骗光!这可怎么处置是好?”
他眼巴巴地望着卫云姝,把这烫手山芋彻底抛了出来。
冬安默默上前一步,在她耳畔耳语几句,将那“二叔”的底细和收了银子不办事反害了嘎子的龌龊过往又点得透彻。
卫云姝的目光,却越过哭闹激动的嘎子,落在了那个方才被他惊吓到的小药童身上。
那小药童约莫七八岁,梳着两个圆揪揪,小脸还带着婴儿肥。他显然对安抚一个突然暴走的少年毫无办法,只能笨拙地蹲下身,把散落的黄芪、甘草、柴胡等药草飞快地分类捡起来,塞回各自的药匣里。
嘴里还小声嘟囔着:“别怕别怕……红花给红花姐姐,丹参归丹参哥哥……”
小药童手法利索,小小的身子蹲着挪动,手脚并用。他显然急于收拾残局。
就在这时——
一直处在狂暴哭闹状态的嘎子,声音猛地卡住了。
他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,如同被磁石吸住,死死钉在小药童的动作上。
小药童刚把最后一把混着的党参片和桂枝梗分开。他抓起那党参片,习惯性地念了一声:“党参。”然后迅速丢进贴有“参”字标签的匣子。又拿起桂枝梗,随口道:“桂枝。”丢进了贴“梗”标签的匣子。
动作行云流水,药名随口报出,分毫不错。
就在桂枝梗落入药匣的瞬间——
一直像被雷打懵了的嘎子,竟跟着小药童的声音,含糊不清地蹦出两个字:
“党……参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