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昭动作极轻地进来,回身掩门。他向端木翠走了几步,发觉不便打扰她,旋即停在她身侧不远,目光落在她身前的纸面上。
这无名画师十分尽职尽责,还在用极细的笔锋,一点点描出那老妇人面上的褶皱。
展昭皱了皱眉头,这老妇人的样貌可谓普通,不寻常的是她的头发,似乎全部梳在脑后,从正面看,一丝一毫的式样都没有。
那支笔忽然猛烈顿了一下,似是耗尽了全身气力,颓然委地。与此同时,端木翠喘得很急,身子颤抖得厉害。
“端木。”展昭疾步上前稳住她的身子。
端木翠睁开眼睛看了看展昭,似是想说什么,然后目光很快转到了画像上。
“这发髻……”显然,她也觉得很奇怪。
又看了一阵,还是展昭最先反应过来:“我想起来了,这应该是垂髻。”
“垂髻?”端木翠有些不解。
“现在梳这种发髻的人很少,我一时间竟未想到。”展昭微笑,“还是早年行走江湖时偶尔看到。”
他比画给端木翠看:“所有的头发都疏在脑后,末端绾成一把,结成一个小髻。这种发饰有些简单,乍看,像是没有结发。”
“垂髻……”端木翠喃喃,神思有点恍惚。
“怎么了?”展昭发觉她神情有异,眉峰微挑,眸中掠过一丝疑惑。
端木翠没有答他,她又想起了早上的梦。
梦的末了,汉宫的宫人从承露台的铜仙人仙掌上小心地汲下甘露,仔细集作一杯,将碎雪般的玉屑撒在其中,然后小心翼翼奉于盘上,双手平托,毕恭毕敬走向宝座上的汉武大帝。皇帝的面目是如何庄严威仪,她是半分都没留意,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名宫人的发髻。
汉宫垂髻。
展昭心中生疑,追问再三,端木翠才将前一晚在姚美人寝殿遇到老妇人之事讲了出来。
展昭听得眉头皱起。
“那老妇人出现之时,你一点防备都没有?”
“谁说我一点防备都没有?我明明……”端木翠口吃,“我明明……那什么的。”
“那什么的?”展昭追问。
“明明……踹了她一脚的。”端木翠努力攀扯依据,“后来她也没出现了,可能被我一脚就踹死了呢?”
“乱讲!”展昭又好气又好笑,“以后不可擅自做主,如此莽撞。”
“什么擅自做主?”端木翠听不明白。
“你进姚美人寝殿,事先可曾告诉过我?”
“是你们让我进来查案的啊。”端木翠急了。
“让你进来查案,可没让你一个人乱跑乱窜,以后去到哪里,需得先同我说。”
“哎!”端木翠生气了,“展昭,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?倘若事起仓促,谁还巴巴地先跑去跟你知会一声?届时黄花菜都凉了。再说了,进宫之前,你们也没说什么事都要知会你啊。”
“那我现在说了。”展昭答得倒快。
“那我不干了。”端木翠答得更快。
一时间冷场,两人互相瞪着,谁也不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