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原名王嫱,是常州五里县人——”王之仪一张嘴,脸色立时变得难看了。
她挣扎着想起身,但目光所到之处,看向了赵福生。
四周村民神情亢奋得近乎癫狂盯着她看,火光下,二范搀扶着伍次平。
黑夜、诡村,大量陌生的面孔,这令王之仪意识有片刻的恍惚,仿佛勾起了她内心已经隐藏许多年的恐慌。
那时她还没有驭鬼,还是常州治下五里县中一处民户家出生的不受期待的小女儿。
王之仪勉力维持的体面即将被撕破。
恐惧的阴影比鬼藤的吞噬还要令她害怕得多。
就在这时,她意识到赵福生也看了过来,与她目光相对,不知为什么,她突然想起了来武清郡的马车上,赵福生与余灵珠的对话浮现在她心头。
那时她与余灵珠对骂,她骂余灵珠寡妇,二人彼此攻击弱点,她因余灵珠愤怒而沾沾自喜,接着赵福生却发喝斥余灵珠:寡妇不值得愤怒。
危急关头,王之仪鬼使神差的想:如果赵福生知道了自己的过往,她会看不起自己么?
正思索之际,王之仪再次丧失了最后的自救机会。
鬼藤铺天盖地卷缠而来,将她牢牢包在其中。
王之仪悔恨难当:我永远都是这样,优柔寡断,前后犹豫,当年是这样,现今仍是这样。
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,嘴里却平静的说道:
“我家住五里县光荣巷王家祠内,我爹是篾匠,替人编竹艺为生,同时替人种地,父母生七子,四男三女,我行五。”
越往下说,王之仪越惊恐,但厉鬼法则一启动,她无法停止:
“直至我五岁时,生活平顺,直到五岁那一年,长平县遭旱灾,许多灾民涌入五里县,我救了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孩童。”
王之仪道:
“我问他名字,知道他是长平县蒋家村人,因天生貌丑、长短脚、五指肥短,受家里人厌恶,被家里人赶出村中,一路流浪至五里县,想找我讨口水喝。”
干旱年代,家家户户的水都有定数。
王之仪不由自主的张嘴说起尘封的往事,记忆也随之回到了过去。
“……家里大人一小碗,成年的哥哥有两口,轮到我就只有小半口,我给了蒋津山,事后我娘回来,差点儿把我打死了。”
蒋津山当时讨了水喝,并没有走,而是留在了五里县王家祠附近转悠,王之仪被打时他听到了动静,心中愧疚,第二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,给她抢了一罐水,如护宝物一般带过来了。
两人就这么结下了缘份。
“我十一岁时,父母相继害瘟去世,哥嫂容不下我,将我卖进黄三爷家中为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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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之仪说话的时候,在她后脑勺处安身立命的蒋津山没有出声,不知是意识被压制了,还是安静在倾听。
但赵福生等人听到此处,却觉得颇为好奇。
王、蒋二人情况特殊,属于一体两魂。
最初赵福生还以为王之仪、蒋津山是属于天生畸残——毕竟这个诡异的世道里,连鬼都有了,一个女人后脑勺长个男人面孔也属常事。
如今听王之仪娓娓道来,这两人早前竟算得上青梅竹马,且是各有身体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