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至作为砧上鱼肉,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候,他也不能真个去言辞激烈地质问什么。
真要把姜梦熊骂成背信弃义之辈,让对方撕破脸来,最后一点颜面也不顾惜了,抬起拳头一拳轰断自己的人生吗?
他仍然要装傻,仍要配合演戏。仍要在那根本已经不能载重的薄冰上,履刀尖而舞,寻求那一线微渺生机。
薄冰甚透,仿佛一层抬指可破的窗户纸,完全看得到底下的暗流汹涌。
窗户纸说起来毫无防护力,好像并不重要,可是真能挡一些风,真能遮太多羞!
以前他不会这样思考问题。
那时候他没有弱者的视角。
“你的意思是说,在你看来……对于这件事,博望侯是相信的?”
姜梦熊的声音慢慢传来,每一个字的意义,每一点语气的变化,鲍玄镜都不肯错过。
这是一场人生的大考,而他已经没有错题的机会了。
在重玄胜站出来之前,他亦不知这人在军中!
“我自己都没办法不相信,可是我的选择已经做出来了。大元帅!”鲍玄镜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和些许愤懑,这些情绪让他成为一个更具体的人。
是啊,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做了这样的选择。
你姜梦熊忠于齐事,为帝国周虑,现在的决定难道是对的吗?
“转世之说,无稽之谈。降生之论,史无前例。”姜梦熊慢吞吞地说道:“且不说你有没有可能是白骨邪神,即便真是……今日袭爵领兵,军功加身,又没有决定性的证据,我相信博望侯会以大局为重。”
鲍玄镜立即抬高声音:“军神大人是根本不了解他,还是不认为我真的了解他?”
姜梦熊压制着神魔君的头颅,仍然很平静:“看来你对博望侯有自己的认知。”
“此事不在于我的认知。我只是必须要面对现实。”
鲍玄镜摇了摇头,他有十足的真情实感:“白骨邪神和荡魔天君有血海深仇。诛无生教之檄文,天下皆知,我亦倒背如流。”
“其间文字,灼血而就,少时读之,我掩面而泣,都想提剑为他雪恨。”
“博望侯和荡魔天君是什么样的交情,您比我更清楚。哪怕荡魔天君自己愿意放过白骨邪神,博望侯都替他不肯放过!”
“今言白骨在其麾下,恐他宁杀错,不放过。”
说到这里,鲍玄镜略定了定,给姜梦熊一点缓冲的时间,而后才继续:“博望侯有谋划天下之才,定鼎寰宇之智,他若要杀我,完全可以做到毫无痕迹。我相信他也一定可以将这件事情的影响,降到最低。”
“鲍玄镜是不是白骨邪神降世身,都无损于齐事,不伤齐名。”
“此间军事有赖于博望侯,或许还有更丰硕的胜果。”
他明白姜梦熊把他交给重玄胜,或许正是这么想的。可也只是轻轻一点,便收住。
“可是……我呢?朔方鲍氏呢?”
他看着姜梦熊:“鲍家世代忠良,自先祖承爵以来,累受皇恩,亦报之以血,殒身不恤!我的伯父,死在战场。我的父亲,死于邪教。我的爷爷,死于齐事。”
“满门忠烈,单传于今。”
“如果需要,我今天也可以战死在这里。我可以为大齐帝国战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