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早就知道,对不对?”林秋石握紧她的手,白雾从指缝间溢出,像握不住的沙,“从铜镜开始发烫时,你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。”
苏青没有否认,只是轻轻靠在他肩上:“我不想让你担心。秋石,你看那些玉兰花,它们谢了又开,从来不怕凋零。”
“可我怕。”林秋石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我怕找不到你,怕你忘了我,怕……”
“不会的。”苏青抬起头,白雾般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的疤痕上,“这里有我的印记,魂魄里有你的气息,就算喝了孟婆汤,我也能凭着这道疤找到你。”
他们坐在老槐树下,说了很多话。说精神病院的玉兰花开了几季,说陈家村的新苗要多久才能长大,说陈念发间的玉兰花是不是很香。说到最后,苏青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——子时快到了。
“该走了。”林秋石扶她站起来,将寻魂佩塞进她的白雾手里,“记得要穿绿衣服,我会在开满玉兰花的地方等你。”
苏青的身影飘到阵法中央,渡魂珠在她周围亮起,像环绕着月亮的星群。她最后看了林秋石一眼,白雾般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:“等我。”
林秋石举起铜镜,镜面的绿光与老人的碎片呼应,在夜空中拼出完整的阴阳镜轮廓。苏青的身影化作道绿色的光柱,直冲天际,光柱周围的渡魂珠纷纷炸开,化作无数条银色的路,延伸向乱葬泽的每个角落。
他看到守棺人的魂魄顺着银路走去,背影比生前挺拔了许多;看到精神病院的年轻人们笑着挥手,脸上的恐惧被释然取代;看到画皮匠的肉泥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影,朝着月亮的方向深深鞠躬;甚至看到院长和理事长的魂魄被银路束缚着,拖向界限的另一端——他们该去的地方,不是轮回,是赎罪。
当最后一缕魂魄消失在银路尽头,绿色的光柱渐渐散去,阴阳镜的碎片化作漫天光点,落在乱葬泽的泥土里。陈家村的新苗突然疯长,瞬间开出成片的玉兰花,花瓣上的露珠里,映着苏青的笑脸。
林秋石站在花海中,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寻魂佩。他知道,苏青已经踏上了轮回的路,带着他们所有的记忆,去赴一场跨越生死的约定。
三个月后,林秋石收到了李雪的信。信里说,账本上的名字都已落网,精神病院被改造成了纪念馆,地下室的骸骨被妥善安葬,墓碑上统一刻着“无名英雄”。随信寄来的,还有张陈念的照片——小姑娘穿着绿裙子,站在纪念馆的玉兰树下,笑得像朵太阳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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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回信告诉李雪,乱葬泽的玉兰花谢了又开,陈家村的新苗已经能遮住废墟的断墙。他没有说苏青的事,有些告别,需要独自珍藏。
又过了半年,林秋石拆掉了湖边的木屋。离开前,他在黑色岩石旁埋下了那半块寻魂佩,上面压着片玉兰花的叶子——等到来年花开,或许会有人发现这藏在泥土里的约定。
他没有去太远的地方,就在永安镇租了间带院子的小屋,院子里种满了玉兰花。春天花开时,他会搬把躺椅坐在花下,手里摩挲着胸口的疤痕,想象着某个穿绿衣服的姑娘,正穿过人海,朝着他走来。
这天午后,院门外传来清脆的童声:“请问,这里招花匠吗?”
林秋石睁开眼,看到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站在门口,手里抱着盆玉兰花苗,苗上挂着张纸条,写着“我叫苏念,来找一个胸口有疤的人”。
小姑娘抬起头,右眼亮得像盛着月光,左眼的眼角,有颗小小的痣,形状像极了缩小的玉兰花。
林秋石的心脏猛地一跳,胸口的疤痕突然发烫,像有团温暖的火焰在燃烧。他站起身,朝着小姑娘伸出手,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:
“我在等你,很久了。”
苏念的眼睛亮起来,抱着花盆跑进院子,羊角辫上的玉兰花落了一地。阳光穿过花瓣,在他们身上织成张金色的网,网眼里,无数个未完的故事正在发芽——关于等待,关于重逢,关于那些藏在玉兰花里的,永不褪色的约定。
而乱葬泽的湖底,那半块深埋的寻魂佩,正与泥土里的另一半,轻轻共振。
苏念抱着玉兰花苗扑进林秋石怀里时,羊角辫上的花瓣簌簌落在他手背上,带着清冽的草木香。小姑娘的眼睛亮得惊人,右眼映着院中的玉兰树,左眼的痣在阳光下泛着浅金,像被揉碎的星子。
“林哥哥,我找到你了。”她的声音软糯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,力道大得不像个六岁孩子,“苏青姐姐说,你胸口有朵会发烫的玉兰花。”
林秋石的指尖抚过她眼角的痣,触感温热,和记忆里苏青指尖的白雾截然不同,却同样烫得人心头发颤。“嗯,她没骗你。”他弯腰抱起苏念,玉兰花苗的土蹭在衣襟上,留下块湿润的痕迹——像极了当年苏青翻墙时,沾在他身上的泥印。
院子里的玉兰树正值盛花期,风吹过,花瓣落了苏念满身。她咯咯地笑,伸手去接飘落的花瓣,掌心突然浮现出半透明的纹路,与林秋石胸口的疤痕完美契合。
“你看!”苏念举起小手,纹路在阳光下轻轻闪烁,“苏青姐姐说,这是我们的‘牵魂线’,就算走散了,也能凭着它找到彼此。”
林秋石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得发胀。他知道,这不是简单的转世。苏青带着完整的记忆投胎,甚至将魂魄里的印记分了一半给苏念,这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,他不敢想,却能感受到那份跨越生死的执拗。
“以后就住在这里吧。”他将苏念放在躺椅上,拿起水壶给玉兰花苗浇水,“院子里的花,都归你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