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秋石没去扶他,牵着苏念转身离开。走出很远,苏念回头看,老头还跪在原地,蓝布帽掉在地上,露出光秃秃的头顶,在夕阳下泛着白光。
“他会去找女儿吗?”苏念小声问。
“会的。”林秋石的声音很轻,“有些债,要用一辈子来还;有些牵挂,值得用一辈子去奔赴。”
修鞋摊第二天就消失了。老槐树下只留下些修鞋的工具,还有朵用红绳系着的玉兰花,花瓣上沾着几滴露水,像没干的眼泪。林秋石把玉兰花埋在院中的玉兰树下,苏念说这样“它就能和其他花一起长大”。
入夏的某个深夜,花店的门铃突然响了。林秋石披着衣服出去,看到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门口,手里捧着个黑色的匣子,脸色苍白得像纸。
“您是林秋石先生吗?”年轻人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我是市博物馆的研究员,昨天整理旧物时,发现了这个。”
他打开匣子,里面铺着块红绒布,布上放着面巴掌大的铜镜——正是阴阳镜剩下的最后一块碎片!镜面蒙着层灰,边缘却亮得惊人,像淬了火的钢。
“这镜子……很不对劲。”年轻人的额头上渗着冷汗,“昨晚我把它放在桌上,半夜醒来,看到镜面上有个穿绿衣服的女人,她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来,指着窗外的乱葬泽方向,嘴里还念叨着‘要出来了’……”
林秋石的心脏猛地一跳,伸手去拿铜镜。指尖刚触到镜面,就感觉到股熟悉的阴冷气息——比院长的勾魂铃更纯粹,比理事长的本命魂更霸道,是阴医院最本源的邪祟,那个被永远封印在“永恒界限”后的东西!
“它在醒。”林秋石的声音凝重,体内的平衡魂残响突然躁动起来。守棺人留下的半块玉佩在怀里发烫,与铜镜的阴冷气息激烈碰撞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
年轻人被吓得后退一步:“我该怎么办?要不要把它烧了?”
“烧不掉。”林秋石握紧铜镜,镜面的绿衣女人影子越来越清晰,她的嘴一张一合,说的不是“要出来了”,是“它要醒了”——这个“它”,绝不是指邪祟本身。
他突然想起守棺人玉佩上的“终结”纹路,想起苏青银饰里的温暖气息,想起苏念掌心的牵魂线。这些东西单独看或许微不足道,但合在一起,却形成了道无形的屏障,死死锁着永恒界限后的邪祟。
可现在,这道屏障在松动。
“你看到的女人,是不是在哭?”林秋石的声音有些发紧。
年轻人愣了愣:“是……她的眼泪滴在镜子上,变成了黑色的珠子。”
林秋石的目光落在铜镜边缘,那里果然嵌着几颗细小的黑珠,像凝固的血。是苏青的魂魄在预警!她被困在轮回里,无法直接现身,只能借着铜镜传递消息——那个被封印的东西,快要冲破界限了。
“这镜子我留下。”林秋石从抽屉里拿出个桃木盒,将铜镜放进去,“你回去吧,别再想这件事,它不会缠着你了。”
年轻人如蒙大赦,转身就跑,白大褂的衣角在夜色中一闪,很快消失在巷口。
林秋石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。桃木盒里的铜镜还在发烫,守棺人的玉佩在怀里剧烈震动,像是在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对抗。他知道,平静的日子要结束了。
苏念的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,她抱着枕头站在门口,揉着惺忪的睡眼:“林哥哥,我梦到好多玉兰花都谢了,湖底的黑色岩石裂开了,里面有只眼睛在看我……”
林秋石站起身,走过去抱起她。苏念的额头很烫,掌心的牵魂线在月光下泛着红光——她的魂魄与苏青同源,最先感知到了危险。
“别怕。”他轻轻拍着她的背,“有林哥哥在,什么都不用怕。”
窗外的玉兰树突然剧烈摇晃,花瓣落了一地,像场仓促的葬礼。远处的乱葬泽方向,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,明明是晴朗的夏夜,却有闪电划破天际,将云层照得惨白,形状像只巨大的眼睛。
林秋石抱着苏念走到窗边,看着闪电照亮的方向。桃木盒里的铜镜发出“嗡嗡”的声响,守棺人的玉佩烫得像团火,苏念脖子上的银饰突然炸开,化作道绿色的光罩,将整个花店笼罩其中。
光罩里,苏念掌心的牵魂线与林秋石胸口的疤痕同时亮起,形成道完整的玉兰花图案。图案中央,守棺人的玉佩悬浮起来,与桃木盒里的铜镜遥遥相对,发出的碰撞声越来越急促,像在倒计时。
“它要醒了。”林秋石的声音平静下来,眼底闪过一丝决然。他知道守棺人为什么留下玉佩,知道苏青为什么留下银饰,知道苏念为什么会有牵魂线——他们早就预料到这一天,用各自的方式,为他留下了对抗邪祟的武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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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处的雷声越来越近,乱葬泽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嘶吼,像无数冤魂在同时呐喊。林秋石能感觉到,永恒界限正在松动,那个被封印的东西正在苏醒,它的气息穿过层层屏障,落在永安镇的土地上,让所有沉睡的记忆都开始躁动。
但他没有害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