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史府后堂,丝竹声未歇。
钱谦益斜倚软榻,面色红润,举着酒杯,听着幕僚们不成调的奉承。
侧门廊下,几名府兵靠着朱红廊柱,站得有些松垮。其中一个,用手肘捅了捅同伴。
“听。”
“听什么?”
“不是里面,”先开口的府兵侧过头,耳朵朝南,“外面,有声音。”
另一个府兵也安静下来,凝神去听。
南边的天空,传来一阵闷响,混在风里,很远,很模糊。
“打雷?”
“不像。”
声音没有停,在持续,而且越来越清晰。那不是雷声,是无数人的喊叫和金属的撞击声。
廊下的府兵都站直了身体,不再交谈。他们互相对视,眉头皱起。
一名都头从内院走出。
“外面什么声音?”
没人回答。
都头看着长街尽头,街面空荡,只有几个更夫提着灯笼跑过,步履踉跄,神色慌张。
“你们两个,去看看。”都头点了两名府兵,“快!”
两人领命,提刀跑出侧门,顺着空旷长街向南。
越往前,喧嚣声越震耳。里面夹杂着惨叫,短促,凄厉。
两人放慢了脚步。
街边的住户正死死关紧门窗,有的在用家具顶门。几个货郎扔掉货担,连滚带爬地向反方向逃命。
两人跑到长街拐角,停下。
再往前,就是通往南门的直街。
他们看到了那条街。
直街之上,黑甲骑兵在纵马奔驰,向街道两侧的房舍射箭。
箭矢射穿窗户,射穿门板,射穿州军溃兵的身体。
黑色的战马踏过尸体,马蹄落下,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。
街面被血染红了。
一名府兵手中的佩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他没去捡,只是张着嘴,发不出声音。
另一人猛地抓紧了他的胳膊,指节发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