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得像泼了墨,德干王宫那座金光熠熠的大殿里,烛火跳跃,映出满堂的肃杀之气。
那场盛极一时的宴会,带着撕裂与冲突的美感,早已草草收场。
歌舞散尽,珍馐撤下,只剩三个紫檀木锦盒,孤零零立在殿中央。
它们像三口为古老帝国备好的棺材,又像是三颗在暗夜中微微发光的希望火种。
御座上,年轻王子拉维挥退了所有侍从,只留下国师卡维那张铁青的脸,仿佛刚吞下一场惨败。
殿内的空气沉得像要滴水,卡维瘦骨嶙峋的身影在烛光里摇晃,活像一棵被风暴折断的老树。
“老师,”拉维的声音低沉却坚定,刺破这窒息的死寂,“您觉得如何?”
“如何?”卡维惨笑一声,嗓子沙哑得像夜枭的哀鸣,刺耳又绝望,“殿下,您还没看透吗?”
他颤巍巍指向那三个锦盒,手指像在指着三颗灭国的妖星。
“这哪是什么礼物!”
“分明是三杯为德干王朝精心酿制的毒酒!”
“那《格物入门》,是要毒死我们千年的信仰之魂!”
“那《大宁法典》,是要毁掉我们神授的种姓之骨!”
“那蒸汽机!”他眼中迸出极致的恐惧,声音嘶哑到几乎破碎,“更是要断送我们万民的生路!”
“殿下,醒醒吧!”他扑通跪下,老泪纵横,枯瘦的手死死拽着拉维的袍角,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!这大宁帝国看似仁义,实则包藏祸心,狼子野心,路人皆知!”
这话带着旧时代守护者的悲壮,字字泣血,震得烛火乱颤。
可拉维脸上没有半点动摇,只有凤凰浴火前的平静。
“老师,”他缓缓起身,步下那象征神权与王权的黄金御座,步伐坚定,袍袖猎猎作响。
他走到三个锦盒前,低头凝视,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。
“您说得没错,”他的声音平静,带着手术刀般的冷峻理性,“这三杯毒酒,确实会杀死一个旧的德干。”
“但!”他顿了顿,眼中爆出星辰般的光彩,“它也将催生一个新的德干!”
“一个不再靠虚无的神明呓语自欺欺人的德干!”
“一个不再用血脉枷锁禁锢万民的德干!”
“一个不再眼睁睁看着子民因一场小病成片倒下的……新生之德干!”
他缓缓打开第一个锦盒,捧起《格物入门》,像捧着一团文明的火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