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雅各布不安地变换着站姿,双手插在裤兜里又拿出来,李乐则安静地站在稍后,高大的身影在幕布上投下暗影,抱着膀子,目光紧紧锁住缝隙那头。
透过缝隙,能看到大西洋渐渐停止了踱步,显得愈发焦躁不安。
它开始用前蹄刨着垫草,呼吸声愈发粗重,带着一种压抑的呜咽。
终于,它选择了一个角落,前腿弯曲,后腿伸展,小心翼翼地、笨重地卧倒在厚实的草垫上。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它不少气力,它侧卧着,腹部剧烈地起伏,每一次收缩都让它全身的肌肉绷紧,脖颈因用力而微微扬起。
时间在寂静与紧张的等待中被拉长了。
马厩里只剩下大西洋沉重的呼吸声,还有那偶尔因阵痛而发出的、从鼻腔深处挤出的短促喷息。
霍克和他的助手像两尊雕塑,静立在稍远的阴影里,密切关注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。
终于,在又一次强烈的努责之后,一个被半透明带着淡淡的蓝色胎衣包裹的球状物,带着湿润的光泽,出现在大西洋的尾部,李乐的心猛地一跳,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,新生命的第一征兆!
“看到胎衣了!”小雅各布压低声音,带着一丝兴奋。
而霍克却低呼了一声,声音不大,却像一块冰投入了一老两少的心头,“不妙!”
李乐顺着霍克专注的目光看去,只见那蓝色的胎衣中,最先显露出来的,竟然是两条细长、蜷缩着的后腿!
“后腿先出来。。。。倒产?”李乐倒吸一口凉气,听过霍克刚刚的解释说明,李乐知道这通常意味着难产的先兆,理想的出生姿势应该是前腿和头部先出,后退先出极易导致小马窒息,或因卡住而延长产程,不光自身,也危及母马。
老彼得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,转向霍克,“情况有多糟?需要现在就介入吗?”
霍克没有立刻回答,他快步靠近产房门口,更加仔细地观察了几秒钟,然后退回来说,“确实是倒生。但目前看,胎位似乎没有其他严重异常,扩张也还可以。大西洋的收缩很有力,它还在努力。我们现在介入,强行拉拽,可能会对母马和小家伙儿造成损伤。”
“再给它一点时间,看看它能否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小家伙推出来。这是第一胎,我们需要相信大西洋的本能和力量。一旦出现产程停滞或窘迫的迹象,我们会立刻动手。”
这个决定意味着将巨大的风险和压力交给了自然和母马自身。
众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。幕布后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老彼得微微闭上了眼睛,嘴唇无声地翕动着,像是在向什么祈祷。
小雅各布则焦躁地往前凑了凑,额头把幕布顶了个大包。
小李帮着膀子,目光紧紧盯住那淡蓝色的胎衣包裹中,正极其缓慢地、伴随着大西洋一次次奋力而艰难外移的两条细长的后腿。
透过那层薄薄的、带着血管纹路的胎衣,能模糊看出那是一匹黑色的小马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半个小时了,进展却微乎其微,只有那两条小小的后腿又多出来了一点点。
卧在草垫上的大西洋显然十分痛苦,每一次收缩都让它全身肌肉震颤,汗水淋漓,但它那双大眼睛里,除了生理性的痛苦,更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努力,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、要将生命带到世间的顽强。
霍克紧盯着手表,又观察着大西洋的状态。当时针指向又一个刻度时,他脸上的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,“不能再等了!大西洋体力消耗太大,产程停滞,有窒息风险。准备介入!”
一声令下,两名助手立刻行动起来。
三人迅速穿上无菌手术服,戴上手套,将准备好的润滑剂、助产绳、氧气设备等推到产房门口。
老彼得睁开了眼睛,小雅各布紧张得咬住了下唇。李乐感到自己的掌心有些潮湿,三人默默地看着霍克医生跪在母马身后,极其轻柔地探查着,然后将助产绳小心地套在小马已经露出的后腿上,调整着角度。
“好,姑娘,再加把劲,我们一起努力。。。。”霍克的声音低沉轻柔,带着安抚。
随着霍克有节奏的牵引,配合着大西洋再次积聚力量发出的低沉嘶鸣,那嘶鸣带着解脱般的颤音,仿佛用尽了它最后的力气。。。。。。一个湿漉漉、黏糊糊的、完整的幼驹身体,连着那颗小小的头颅,成功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!
一瞬间,马厩里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。
霍克立刻单膝跪地,迅速而轻柔地撕破胎衣,清理小马驹口鼻中的黏液,确保它能呼吸。